關于季羨林的“傳說”
2003年2月21日,季羨林先生開始在解放軍301醫(yī)院住院,至逝世6年有余。其間,他曾笑言要活到150歲。去年10月發(fā)生的“藏畫被盜”事件后,他闊別13年的獨生子季承也來醫(yī)院陪伴他,讓他享受到天倫之樂。季羨林的關門弟子錢文忠透露,季羨林最后兩個月過得很幸福,一直有兒子陪在他身邊。
季承前天表示:“我每天都去看望父親。他每次見到我都很高興,臉上笑呵呵的。前天,我去看他的時候,他的狀況還不錯,還坐在床上寫毛筆字。7月11日早上,他突發(fā)了心臟病,我很快趕到了醫(yī)院,當時他已經(jīng)昏迷,醫(yī)生沒有搶救過來。”季承還告訴記者,自己的姐姐已經(jīng)過世,因此父親去世的時候只有自己唯一親人。
最后的關門弟子錢文忠告訴你
季羨林的收藏
季羨林有一種知者甚少的自我調節(jié)方式,那就是收藏,欣賞自己的收藏品。
先生的有意識的收藏開始于1949年之后,特別是上世紀50年代的建國初期。那個時候,舊時豪門不是變賣藏品逃離大陸,就是擯棄舊物迎接新生。就經(jīng)濟狀況而言,上世紀50年代的季羨林先生是屬于高收入階層的。先生是為數(shù)很少的一級教授,月工資300多元,此外還有擔任各種職務的津貼和不少的稿費�?偸杖朐诋敃r是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數(shù)字。
當年收藏界的現(xiàn)實狀況以及季羨林先生所具備的獨特條件,就決定了先生的收藏起點極高。高到什么地步呢?季羨林先生將自己的收藏下限定在了齊白石,其余的都不及相顧。
下限既然定在白石老人,也就由此生發(fā)出不少有趣的故事。10多年前,我協(xié)助季羨林先生的已故秘書李錚,為先生整理書房。我在一個舊柜子的底層,發(fā)現(xiàn)了用紙線繩草草扎著的一卷東西。打開一看,居然是兩張各高10余厘米、長100厘米以上的手卷,一張張大千,一張姚茫父!我趕緊捧給先生過目,先生茫然對我說:“我不收藏齊白石以下的。”
季羨林先生的藏品里,還有數(shù)量很大的文房雅玩。就硯臺而論,淪陷期間,一名北平偽市長的著名收藏,大半都在先生處,數(shù)量有幾十方,都是今天幾乎看不到的妙品。就印章而論,田黃、田白、芙蓉也不在少數(shù),不少是白石老人等名家佳鐫。故宮曾經(jīng)用過一枚隨形章,文曰“上下五千年縱橫一萬里”,陳曼生名作,章料是一方將軍洞白芙蓉,原配銀托,這也是季羨林先生的藏品。今天已經(jīng)是價格驚人的舊紙、舊墨,在季羨林先生處,也是所在多有。先生鐘愛的獨孫大泓就曾經(jīng)用舊墨舊紙猛練大字,先生看到了,也是笑笑,如此而已。
在瘋狂的“文革”歲月,季羨林先生的收藏自然也被抄沒了,其中有些珍品還曾經(jīng)入過康生、江青之手,留下了堪作歷史印記的他們的“收藏章”。然而,最為難能可貴的是,季羨林先生的這些收藏并沒有因此散失。“文革”以后,由于季羨林先生的清華同學、多年好友胡喬木的關心過問,基本完好無損地歸還給了先生。
學生唐師曾的回憶
季羨林的認真
整整20年前,一位剛剛考取北大的男生興高采烈地到北大報到。由于初進京城,人地生疏,手忙腳亂中把行李托付給一位手提塑料網(wǎng)兜路過的老者。東奔西走,等忙過一切,已時過正午,這才想起扔在路邊托人照看的行李,當即嚇得靈魂出竅。一路狂奔著找回去,只見烈日下那位光頭老者仍呆立路旁,手棒書本,悉心照看地上懶洋洋的行李。學兄對老者千恩萬謝,慶幸自己吉人天象,頭一次出遠門,就碰上好人。次日開學典禮,只見昨天幫他看管行李的那位慈祥老者,竟也端坐主席臺上。學兄找人一問,原來就是大名鼎鼎的北大副校長季羨林,學兄再次差點嚇死過去。
許多年后,季老對這段故事記憶猶新。他說一位從窮鄉(xiāng)僻壤乍到京城的窮學生的全部財產(chǎn)只有一個鋪蓋,能將自己的全部財產(chǎn)托付給素昧平生的我,不亞于以身相許,是對我的極端信任。對信任,得認真對待。
幾十年來,季老每天凌晨4時準時工作,直到晚10時,認真得讓人無法置信。
長江集團董事長江作蘇博客透露
季荷來源洪湖蓮子
以我輩之固陋,仰季老如泰山。
約20年前,我有一次機會與季老同出席一個學術會議。那次會很有特色,安排在從武漢到重慶的長江輪船上開,記得會上還有日本學者。會議邊開邊行船,架在船甲板上的天線鍋,就把會議情況直接播出去了。
我過去并不認識季老,但他是泰山北斗,愚鈍如在下,也是敬慕在心的。
因為沒有讀過他的學術著作的人很多,但沒有讀過他寫的散文和譯作的人卻很少。我在復旦中文系讀書時,就讀過他翻譯的古印度劇本《沙恭達羅》、古代寓言故事集《五卷書》。當然,他在“文革”后寫下的《牛棚雜憶》引人讀之長嘆。至于在最近幾年達觀豁朗、視死如歸的談死錄,更是令人敬佩:“縱浪大化中,不喜亦不懼。應盡便須盡,無復獨多慮。”
當時,季老送給我一本他的著作。這本書太專業(yè)了,好像是談原始佛教的語言問題方面的。以我之淺薄,很難讀懂這么深奧的論著,但是,我仍然一頁一頁把它翻了一遍。我感到那書頁之間,說的好像是天書一樣的學問,非凡人所能理解。亦非有特殊毅力的人,能夠在千年之后破解。
季老與湖北有沒有更多的淵源,我不知道。
但是,讓湖北人可以感到親切的有季老的一篇散文:《清塘荷韻》,它是季羨林于86歲高齡時完成的佳作。而散文的起源,令人欣喜的是幾粒來自湖北洪湖的蓮子。
洪湖的蓮子帶著季老的希冀和憐愛,被老人撒入了樓前清塘。一種頑強而高潔的生命,在黑暗和淤泥的包圍中開始萌芽和生長,直至荷香滿塘。這來自洪湖、生長于京的蓮子,被人稱為“季荷”。
季老深愛著這滿塘“季荷”,每天數(shù)次徜徉于湖畔,默坐靜觀。有時,他望著墜落的蓮瓣,心中反而更添一份寧靜,這便是對生命的徹悟。隨著天氣變寒,翠妝褪盡,滿池殘荷,繼而消逝得無影蹤。此時,他也不為之傷感哀嘆,該去的終將會離去,該來的必然會到來。待到來年春水溢,又該是翠蓋千疊,滿塘紅艷了。